第13章：情敌

　　祁若初办公室厚重的胡桃木门无声滑开，像打开了一个冰冷的匣子。云晚晴端着咖啡盘的手微微一滞，脚步停在门口。
　　办公室中央，祁若初并未坐在象征权力的巨大办公桌后。
　　她斜倚着落地窗边的立柜，指尖夹着一份翻开的文件，逆着光，轮廓被窗外灰白的城市天际线切割得冷硬而疏离。
　　而她对面站着的女人，像一把精心锻造的出鞘利刃。
　　星娱传媒的CEO林嘉怡。一身铁灰色高定西装，剪裁凌厉得如同她的气场。
　　及肩的栗色短发纹丝不乱，末梢带着精心设计的弧度。
　　她微微倾身，一只戴着满钻白金腕表的手搭在祁若初身后的立柜边缘，姿态强势地侵入那片私人空间。
　　红唇开合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清晰的、不容置喙的穿透力。
　　“……强强联合，祁氏与星娱的资源壁垒将彻底打破。这份计划书，”
　　林嘉怡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祁若初手中的文件，指甲是冰冷的裸粉色调，“是最优解。至于你家里那位……小编剧？”
　　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怜悯的笑意掠过唇角，“祁董那边，我可以出面协调。一个随时可以解除的契约障碍，不值得影响大局。”
　　“障碍”两个字，像淬了冰的针，精准刺入云晚晴的耳膜。托盘边缘在她收紧的指节下发出细微的呻吟。
　　祁若初垂着眼睑，视线落在文件上，侧脸线条紧绷如冰雕。
　　她似乎对林嘉怡的靠近并无排斥，甚至没有挪开半步。
　　那双墨黑的眸子掩在长睫下，辨不清情绪。
　　这个姿态，落在云晚晴眼中，无异于一种默许。
　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，闷痛伴随着灼热的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。
　　那份密室窥见的隐秘情愫，那些若有似无的纵容和保护，在这个场景面前显得荒谬可笑。
　　托盘被重重地顿在祁若初那张光可鉴人的庞大办公桌上。
　　杯碟碰撞，发出刺耳的脆响。
　　深褐色的液体在洁白的骨瓷杯沿剧烈晃荡，泼溅出几滴灼热的咖啡渍，刚好落在摊开的文件一角，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污迹。
　　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　　林嘉怡缓缓首起身，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来，带着审视和被打断的不悦。
　　祁若初也抬起了头，眼神落在云晚晴身上，带着显而易见的、被打扰的冷厉，眉心微蹙。
　　那目光刺痛了云晚晴。恐惧和犹疑在这一刻被更汹涌的冲动彻底淹没。
　　她需要证明，证明自己不是那个随时可以被“协调”掉的障碍！证明祁若初的领地，不容侵犯！
　　迎着两道含义迥异却同样极具压迫感的视线，云晚晴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桌上的狼藉。
　　她踩着脚下那双柔软的平底鞋，径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，目标明确地走向窗边那个姿态疏离的身影。
　　祁若初显然没预料到她接下来的动作。
　　当云晚晴毫无征兆地旋身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，猛地坐到她腿上时，祁若初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　　那瞬间的僵硬无比真实，托着文件的手指都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，指节泛白。
　　腿部肌肉在云晚晴的重压下瞬间绷紧，像一块猝然受力的钢板。
　　祁若初的身体下意识地想后撤，却被身后的立柜死死抵住。
　　一丝极细微的、惊愕的气息从她紧抿的唇缝间泄露出来，快得几乎无法捕捉。
　　云晚晴才不管这份突如其来的僵硬。
　　她甚至得寸进尺地调整了一下姿势，用身体的重量更彻底地嵌入祁若初被迫形成的怀抱空间里，完全背对着林嘉怡，仿佛对方只是一件碍眼的家具。
　　然后，她伸出手臂，极其自然地环住了祁若初的脖颈，整个人像寻求庇护的藤蔓般紧紧攀附上去。
　　脸颊亲密地贴在祁若初颈侧冰凉滑腻的皮肤上，鼻尖瞬间盈满了那股熟悉的、冷冽的雪松气息。
　　云晚晴能清晰地感觉到祁若初颈动脉在自己脸颊下飞速跃动，一下，又一下，撞击着她的耳膜。
　　这鲜活的生命力，让云晚晴心底那点虚张声势的勇气稍微凝实了一些。
　　“老婆，”她仰起脸，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，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，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小钩子，“我手好酸，你帮我擦擦嘛。”
　　她扭动着抬起右手，刻意将沾着一点咖啡渍的指尖伸到祁若初眼皮底下晃了晃。
　　祁若初的身体在云晚晴扭动时绷得更紧了。
　　颈侧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地隆起，她的视线从云晚晴沾着污渍的指尖，缓缓上移，对上那双近在咫尺、盛满了挑衅、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的眼眸。
　　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　　空气凝滞得像一块沉重的铅。林嘉怡站在两步之外，面无表情，但眼底那层冰霜更厚了，唇角的弧度彻底消失。
　　终于，祁若初动了。
　　她抬起那只空闲的左手——刚刚还托着林嘉怡那份沉甸甸的“联姻计划书”。
　　没有看任何人，她动作有些僵滞地从自己西装内侧口袋里抽出一条深灰色的、质感极佳的丝帕。手帕带着她身体的余温和一丝极淡的、属于她本人的冷香。
　　然后，那只骨节分明、向来只签署亿级合同或操控金融数据的手，用一种近乎笨拙的、缓慢的速度，轻轻地、仔细地包裹住云晚晴伸到眼前的、沾着咖啡渍的指尖。
　　一下，一下。
　　缓慢地擦拭。
　　冰凉的丝缎质地摩擦着皮肤，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。
　　祁若初的动作专注得近乎诡异，仿佛擦拭一件稀世珍宝，又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艰难的仪式。
　　她的目光低垂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，遮住了所有情绪的波澜。
　　林嘉怡看着眼前这荒诞又刺眼的一幕，看着祁若初那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手，此刻正为一个“小编剧”擦拭微不足道的污渍。
　　她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殆尽。下颌线绷紧，她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含义不明的冷哼，转身就走。
　　高跟鞋敲击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，如同她此刻被彻底激怒的心情。
　　“砰！”办公室厚重的门被用力关上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。
　　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——云晚晴是因为紧张，祁若初则是某种强自压抑的紧绷。
　　几乎在门合拢的瞬间，祁若初擦拭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。
　　包裹着云晚晴指尖的丝帕被她用力攥紧。
　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从被她圈住的腰身爆发开来！
　　云晚晴甚至来不及惊呼，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祁若初腿上强硬地掀了下来。
　　力道之大，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，后背撞在冰冷的办公桌边缘，传来一阵钝痛。
　　“云！晚！晴！”祁若初站了起来，声音低沉得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猛兽在喉间滚动。
　　那双墨黑的眼眸终于抬起，里面翻涌着云晚晴从未见过的风暴——是被冒犯的滔天怒火，是被迫配合的屈辱，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、几乎要冲破冰层喷薄而出的东西。
　　她脸色铁青，胸膛剧烈起伏，显然气到了极点。
　　云晚晴被这骇人的气势慑住，一瞬间的心虚后，委屈和愤怒却再次占了上风。
　　她梗着脖子，目光扫过那只被祁若初随手甩在办公桌上的丝帕，又落回林嘉怡带来的那份计划书上。
　　咖啡渍像一块丑陋的伤疤，印在封面的烫金标题旁。
　　“怎么？搅黄了祁总的‘强强联合’，不高兴了？”云晚晴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尖锐，眼圈有些发红，“还是嫌我这个‘契约障碍’丢人了？”
　　祁若初没有回答她的质问。她只是用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眼神，死死盯着云晚晴几秒。
　　然后，她猛地伸手，一把抄起办公桌上那份被玷污的联姻计划书，动作粗暴地翻到最后一页。
　　纸张被翻动的哗啦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无比刺耳。
　　唰！
　　她将那份文件首首地杵到云晚晴眼前，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。
　　云晚晴下意识地后退，目光却被文件最后一页空白处，一行凌厉遒劲、力透纸背的黑色手写字死死钉住：
　　【阅。不可行。】 【祁若初】 【日期：三个月前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