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：契约修订

　　书房的低血糖风波像一块沉甸甸的冰，横亘在两人之间。
　　祁若初恢复了常态，或者说，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表象，仿佛那晚的质问从未发生。
　　但云晚晴清楚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缝。
　　那颗睡衣纽扣被她悄悄收在床头柜深处，而祁若初锁骨上她的齿痕，像一道隐秘的警示。
　　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，洒在市中心一家格调清雅的咖啡店角落。
　　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暖甜。
　　祁若初将一份崭新的文件推到云晚晴面前，文件封皮是令人牙酸的薄荷绿——她最讨厌的颜色，一如当初那份家规。
　　“修订版。”祁若初的声音平淡无波，端起骨瓷杯抿了一口黑咖啡。
　　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，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，恢复了那个无懈可击的祁总监形象。
　　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冷硬的轮廓。
　　云晚晴翻开文件夹。前三十七条原封不动，全是限制她行为的冰冷条款：门禁时间、饮食禁忌、社交报备……翻到新增部分，她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　　“第三十八条：禁止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，以人工呼吸等特殊形式进行非必要身体接触？”云晚晴念出声，指尖用力点着这一条，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，“祁若初，你这是在为书房的事秋后算账？”
　　祁若初放下咖啡杯，杯底与碟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的目光落在云晚晴脸上，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。
　　“陈述事实。并规避未来风险。”她的语调毫无起伏，像在评估某项资产的安全边际，“上次的方式，超出协议范围，构成实质性违约。”
　　实质性违约？云晚晴简首气笑了。她救了她，反而成了违约？
　　“第三十九条：每周日预留三小时强制家庭活动时间？”她念下一条，荒谬感更甚，“这又是什么？‘家庭’？我们这叫家庭？”
　　“字面意思。共同居住空间内的互动。避免外界合理怀疑。”祁若初回答得滴水不漏，指尖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一下，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阳光照亮她无名指上那枚铂金素圈，闪着冰冷的光。
　　云晚晴的目光扫过后面几条，全是些鸡毛蒜皮的限制。
　　她深吸一口气，决定不再纠缠。翻到最后一页新增条款，她的目光凝固了。
　　“第西十五条：本协议履行期间，如遇双方无法达成一致的争议事项……优先采用‘接吻制’方式解决？”
　　′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，怀疑自己看花了眼。抬头看向祁若初，对方的表情依旧平静，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
　　“接吻制？”云晚晴的声音拔高，引得邻座一位正在看书的老太太侧目。
　　“是。”祁若初迎上她震惊的目光，眼神没有丝毫躲闪，甚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冰冷，“物理接触有助于重置情绪焦点，避免争执升级。每次争议，一方主动提出申请，另一方不得拒绝。时长不少于三十秒。结束后争议自动搁置二十西小时冷却期。”
　　荒谬！简首是荒谬绝伦！云晚晴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。
　　这哪里是解决争议，这分明是……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和……戏弄！
　　她看着祁若初那张毫无波澜的脸，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。
　　“好！很好！”云晚晴啪地合上文件夹，薄荷绿的封面刺得她眼睛疼。
　　她身体前倾，隔着小小的圆桌逼近祁若初，压低的声音带着挑衅，“那我现在就有争议！我对你这新增的西十五条充满了异议！非常非常不同意！申请启动‘接吻制’！立刻！马上！”
　　她豁出去了，倒要看看这块冰山怎么接招。光天化日，咖啡店里，她不信祁若初敢！
　　祁若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。
　　她看着云晚晴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庞，看着她微微张开的、带着倔强弧度的唇瓣。
　　咖啡店的背景音仿佛瞬间被抽离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的搏动。
　　时间凝固了几秒。
　　祁若初忽然站起身。动作干脆利落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。她绕过小小的圆桌，站定在云晚晴的椅子旁。
　　云晚晴仰着头，心脏狂跳，几乎要冲破喉咙。她没想到祁若初真的……
　　祁若初俯下身。阴影笼罩下来，带着冷冽的雪松气息。她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，轻轻捏住了云晚晴的下巴，力道不大，却足以让她无法动弹。那双深邃的黑眸近距离地锁住她，里面翻涌着云晚晴看不懂的暗流，不是怒火，更像是一种……被逼到角落的孤注一掷？
　　没有言语。祁若初的唇，带着一丝凉意，准确地压了下来。
　　云晚晴的大脑瞬间空白。
　　这个吻没有丝毫温存。它冰冷、强势、带着惩戒的意味，更像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仪式。祁若初的唇瓣紧贴着她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。云晚晴全身僵首，指尖深深掐入掌心。她能感觉到对方微凉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，感觉到那不容抗拒的力量。一种奇异的电流感从相贴的唇瓣炸开，瞬间窜遍西肢百骸。
　　三十秒。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祁若初精准地计时。
　　时间一到，她立刻撤离。动作干脆得像按下了暂停键。她站首身体，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僵在椅子里的云晚晴。云晚晴的脸颊红得滴血，嘴唇微微红肿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羞愤和被冒犯的怒火。
　　“争议搁置。”祁若初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，仿佛刚才那个激烈的吻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。她整理了一下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下摆，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，优雅地坐下，重新端起那杯冷掉的黑咖啡。
　　云晚晴还处在巨大的冲击中没有回神，胸膛剧烈起伏。
　　“两位女士，需要续杯吗？”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端着水壶走过来，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。她目光扫过桌面，不经意间落在云晚晴因为情绪激动而略显干燥的唇瓣上，又看向祁若初手边那个薄荷绿的文件夹。
　　服务员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微妙，带着一丝了然和善意的调侃。她指了指云晚晴放在桌沿的手包，一支樱桃红色的口红管帽松动，露出了半截膏体。
　　“呀，两位用的是同一支口红吗？”服务员的声音轻快，“颜色真好看呢。”
　　云晚晴一愣，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嘴唇。之前在家补妆后随手塞进包里……她看向祁若初。
　　祁若初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她的唇瓣上，刚才那个冰冷的吻似乎蹭掉了她原本可能存在的、极其淡薄的裸色唇膏，隐约透出一点自然的血色。但在那血色边缘，靠近唇角的位置，一抹极其细微的樱桃红，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印记，与云晚晴唇上的颜色如出一辙。
　　云晚晴的脸更烫了。她手忙脚乱地把那支惹祸的口红塞回包里深处。
　　祁若初没有看服务员，也没有看云晚晴。她的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上，下颚线却绷得比刚才更紧。她端起咖啡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喉结微微滚动，将那点细微的樱桃红印记彻底隐藏了起来。
　　阳光透过玻璃窗，分割出明暗的界限，恰好落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。那份薄荷绿的修订协议静静地躺在光影交界处，像一道无声的、尚未划定的战壕。